到了四月四日清明节时,一天都是“春雨纷纷”。就像在世之人祭奠逝去的亲人时所流的眼泪一般,连绵不断,思哀潺潺。
“喂,”母亲打通了身在老家的亲戚的电话,不知是这雨的原因还是什么,母亲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一瞬间的沧桑,“你去烧纸的时候也顺带给孩儿他奶奶烧上点吧,麻烦你了啊。”
奶奶,我蓦地呆立。
大概是因为今年的清明节刚好下着雨吧?所以才会更加的令人有感触。
奶奶还在的时候,老院也还在,老院里的菜畦还在,老院里的梨树还在,老院红砖墙上的爬山虎、红砖墙外的一小片竹林也都还在。
奶奶很勤劳。她会把菜畦照理地井井有条,会把麦田里的杂草仔仔细细的拔完然后坐在田头汗流浃背的看着她的劳动成果露出满意的笑。
我小时候在农村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夏天的时候去地里抓蛐蛐儿,抓蚱蜢,光着脚去小溪里抓小草鱼,小蝌蚪,然后把抓的东西带回家,向奶奶展示我的“战利品”,一脸的得意。
“奶奶!奶奶!”我满头大汗,“我敲了俩梨,放桌上了啊!”奶奶此时正费力地纳鞋底,打算给我做双新布鞋。她闻言抬头乐呵呵地看着我:“这梨还没长成呢你就敲下来了?”我被说的一脸羞愧,只好灰溜溜的逃走。
奶奶她很疼我,也很爱曾经的老院,很爱里面的人。
爷爷和奶奶的爱情,执子白头,相濡以沫。
爷爷有个毛病夜里老是说梦话,很吓人。奶奶还在的时候经常叫醒说梦话的爷爷。
有次我刚好睡不着,脑袋清醒的很,于是就听到了爷爷说的梦话。呜啦呜啦说的什么我听不清,只知道他好像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老头子!老头子!”奶奶像往常一样,大声地喊他。 “啊…?”爷爷醒了。“你这是又做啥梦了?听着怪吓人的。”奶奶疑惑道。“唉,”爷爷短促的叹了口气,“能是啥梦,噩梦呗。”“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做噩梦呢?”奶奶乐了,“来说说啥噩梦。”“梦见夜里我一个人站在咱家外面那个土路上,迎面跑来一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爷爷顿了顿,“本来你在我身边,结果突然就消失了,吓得我到处找你、到处喊你。”
爷爷说的很缓慢,奶奶没吭声。
两个人柴米油盐过了一辈子,岁月如流水,转眼头发花白。
后来奶奶突然的离世,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哀乐响起,跪拜哭丧,请妾(老家方言,指邻里亲戚)送人,棺材入土。
奶奶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一定在天堂吧。
她辛苦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也是时候该歇歇了啊。
窗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我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突然感觉眼皮很沉。
大概是睡着了,又兴许做了梦,梦里远远地看见奶奶的坟上,杂草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