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声,将一切凝结。
安则灵盯着他,不作回答,只是僵在那儿,半晌才有了回应,“自刎身亡......”
他直勾勾瞪着安则灵,眼神可怖,安则灵看他情绪不对,便住了口,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强忍着,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他紧咬着牙问道:“何时..何处?”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脸色显得阴沉苍白。
此时窗外变得明亮起来,点点火光靠近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安则灵看准时机,反手去夺剑。他很快反应过来,两人争执起来,他被安则灵砍了一下,安则灵乘机将他踹到墙边,冷笑一声,“他一个亡国君,哪里值得如此维护?你们这些亡国之臣,又有何脸面来质问朕?你们,真狼狈。”
话音未落,禁卫军已冲入寝殿。他回过神,匆匆开窗逃了出去,越过重重宫墙,离开了这里。一部分禁卫军追了出去,见不到人便散开四处搜寻。他躲在不远处,突然看见队尾有两人跑了出去,便暗中跟了上去。
直追到松林湖边两人才停了下来,高壮的松树下,一堆厚厚的积雪沾着月光显得格外明亮。那两个人,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看上去很健壮;一个身材偏小,约莫有四尺九寸的样子。
大个子向湖面望了一眼,不知说了些什么,一米六便轻轻向湖心走去,大个子则开始挖树下的积雪。
不多时,一米六便跑回来,两人一起边挖边聊。
他悄悄靠近,大致听了几句:“...还这么麻烦,真是..”
一米六抱怨道。“既是帝君吩咐的,安心去做便是。”
“我才去看过,湖心有个钓鱼留下的冰洞,只是周围冰有些消了,去时要小心些。”
“哦。”
“不过..”大个子若有所思地说,“今晚行刺帝君的究竟是谁?竟能让他逃了。”
“许是那个亡国君的旧臣吧,那个人身手很好,只可惜,是敌,没有利用价值。”一米六漠然望着余下的积雪说道。
“谁知道呢..”
雪中渐渐夹杂着一缕乌发,两人配合着,将其弄了出来。他看着看着,眸红如血,双拳攥得死死的。
“你说他这扔进去,春暖冰融后会不会浮上来?”一米六问。
“应该不会。”
理智的最后一弦,被强烈地拨动着。
两人刚踏上冰面,便如触电般径直倒下,他无神的看他们一眼,便将刚从雪中挖出来的宋倾奕扶起。外面的人还在搜寻他的下落,他只得将宋倾奕带回深林的木屋中。
他将宋倾奕平放在榻上,所触碰到的四肢冰凉僵硬,毫无血色。喉间那道极深的伤痕让人不忍直视。
仅几日未见,再聚竟是以这种形式,多讽刺......他瘫坐在榻前,望着那幽远的明月,一言不发。他后悔当初为何没能劝住宋倾奕.....为何要赌那气,在最危险的时候辞官离去?为什么,没能早些回去看看..
自责,悔恨...他笑了,浊泪从眼角滚出来,划过双夹,打在铺满灰尘的地面,他累了..
两人自幼便如同亲兄弟一般,虽身份有别,却未因此生疏。父亲去世后,宋倾奕待他更像是一家人。可如今一切都不复存在,心中,苦涩的很。
“这就是你甘愿接受的所谓命运?”
……
“你还不如做个贪生怕死的昏君......若能像寻常人一般多好......”
他离开那里,悄悄回到府中,随意包住了伤口,换了衣装。正逢官吏上门盘查,随便搪塞几句便又从后门出去了。
他来到文官林期府中,现下信不过其他人。林期刚接受过盘查,此时还在院中待着,看到他便作揖问道:“李将军此时怎有空来访?”
他苦笑着说:“此处无旁人,你我兄弟多年,不必如此拘礼。”
林期笑了笑便请他到屋里坐坐。
“林期,倾奕还是没能防住安泽灵..”他紧抓着杯子垂着眼说。
林期正在倒茶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空气一下子僵住了,一时间林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去看看吧,最后送他离开。”他的眼睛通红。
林期懵着点点头,跟着他去到木屋。当林期看到宋倾奕,心头不由一阵抽痛,两行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他们最后选择将宋倾奕葬在屋中,这里不容易被官兵发现,也不会受到风雨侵蚀。目前也只能先简单葬了,棺椁也是临时做成的,有些草率。
碑是他们亲手刻的,上面只有宋倾奕的名字,抛开一切身份、责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便是他们最渴望却又难以触及的生活。
两人庄重地跪下,认真地叩了几个响头。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守在这儿,送他安心离开。